此后每一个误入村落的行人，皆被这滔天怨气所困，化作新的怨魂，言初望着眼前的小鬼，心头泛起怜惜。

这般稚龄孩童，原该在阳光下嬉戏，如今却因怨气横生而夭折。

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？言初轻声问。

小鬼望向村口，魂体泛起微光，我想...看看村外的模样。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柳絮。

出去看看……这四个字于活人不过抬脚之距，对困在此地的亡魂，却是永世难逾的天堑。

言初掌心在小鬼发顶轻抚，你的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，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，带我们寻到人，便兑现诺言。

小鬼眨了眨澄澈的魂眸，

你们是来寻那些新来的活人？

见言初颔首，他犹豫着伸出小指，我带路，但你们要答应不伤好鬼...

自然。言初勾住那半透明的手指，害过人的自有阴司审判，其余的那些未伤过人我皆可送他们往生。

站在一旁的裴明真欲言又止，“言观主，这……”

言初似乎是知道他想说什么，笑了笑，直接打断他说道，

“裴道长，鬼魅生前亦是活人，人有善恶之分，鬼亦如此，伤人性命之恶鬼，自然是得接受他们的惩罚，可还有那么多从未做过坏事的鬼魂，他们也该有自己一个好的结果。”

“若是有的选，谁会愿意做这孤魂野鬼？就像是旁人所说的那句，你所害怕的鬼，或许都是别人求而不得的至亲。”

裴明真哑然，玄门训诫向来是非即白，遇鬼则度，遇煞则除，何曾想过，这小小的魂灵或许也曾是谁家捧在手心的宝贝？可眼前这位言观主，不仅会和一只鬼来谈条件，甚至还会愿意帮他们完成心中所愿。

小鬼牵着言初的指尖，引着她往青霭村中心行去，沿途土墙斑驳，帽檐倾颓，显然已经荒废多年，言初粗略估算，这些亡魂怕是一再次徘徊二十余载。

言初垂眸看向身旁的小鬼，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，露出脚趾的草鞋，若是当年没有发生这些事情，这孩子如今也该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了……

两人一鬼又继续往里面走了一段路，一直到了一处残垣前，小鬼才突然驻足，指向不远处一座还算完好的院落，

“就…他们就在那里。”小鬼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
言初点了点头，柔声地低头问道，“你同去吗？”

小鬼说了缩脖子，“不，我不敢…”如果他们知道是他带过来的人，一定会狠狠地骂他打他的。

言初晃了晃腕间的银铃，“那你先藏在这里吧。”

言初见小鬼一脸的茫然，她纤指一勾，那抹单薄魂灵便化作流光没入了银铃之中，叮当作响。

裴明真瞳孔微震，“言观主，你……你的道法？”她竟信手将鬼魂纳入法器？这般手段，别说自己，便是他师父也要焚香沐浴、步罡踏斗方能施展，她却如拈花般轻松...

有何不妥吗？言初挑眉。

裴明真喉结滚动，满腹惊诧如今化作无言，原本以为这位是仗着家底丰厚，故而购买了不少的珍贵符纸的大小姐，未料其道法更是深不可测。

短短半日，他这太和观首徒已不知被震撼几回，在宣政院屡立奇功的自己，此刻竟像个初入道门的毛头小子。

裴明真忽然觉得，自己这些年怕是修了个假道。

言初暗自摇头早知道就不应该带他进来了，问题多便罢了，还总是摆出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