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娘得了令,拿着衣样便告了退,转身去绣坊交代活计了。 白裳裳坐在案前,望着摆设好的笔墨,忽而想起店名的事,起身就往南丝馆去。 今日崔韫却不似往常在柜上守着,白裳裳四下顾盼一番,也没见他的踪迹。 正预备上后堂看看,可巧伙计认出她,忙上前,笑着脸招呼道:“皓公子来了。” “这位哥,你家主子可在店里?”白裳裳客客气气回道。 “主子正在后院库房,皓公子若有事,的这就去为您传话,还请您坐着喝口茶,稍等一刻。” 那伙计着,就将她让到客堂,又捧了盏热茶,才转身去传话。 白裳裳一面吃着茶,一面看着壁上挂着的那幅字。 洋洋洒洒,龙飞凤舞,逸散中透着端正,很有些遒劲力道,看得出书者乃是个看似洒脱、实则拘束的人。 “皓兄驾临,崔某有失远迎,失敬失敬。”还正品着,崔韫便进了门。 “哪里的话,在下又不请自来,还请崔兄莫要嫌厌。”白裳裳起身迎上去,笑脸寒暄着。 “皓兄日日来才好,崔某求之不得。”崔韫着,仍旧请她在主宾位坐下。 “蒙崔兄不厌,在下少不得时不时来叨扰一番了。”白裳裳落了座笑回道。 “奉茶以待!”崔韫提起茶壶,往她杯里添了些,“不知皓兄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?” 崔韫语气和缓,轻声问道。 “今日确是有件事要请崔兄帮衬。”白裳裳笑意更浓些。 “什么事,皓兄尽管提,在下能做的,定不推脱。”崔韫很有些江湖义气。 “在下想请崔兄墨宝一件。”白裳裳着,眯起眼,更扮上几分谦恭。 “我的字?皓兄莫不是笑吧。”崔韫很有些惊讶,着脸上还泛了红晕,仿佛不大好意思。 “在下再诚心不过。”白裳裳言之灼灼,“那日在千家诗庙里便觉崔兄好笔锋,如今制衣坊眼见要开张迎客,却还差副匾额。” “噢?莫非皓兄已定好了贵铺名号?”崔韫很有些好奇。 “不是什么稀奇名字,崔兄知晓的,就唤‘轻云裳’。”白裳裳知他难免不起疑,刻意得轻描淡写。 “‘轻云裳’?”崔韫果真很是惊讶,“皓兄莫非真的是……” “嗨,之前便与崔兄起过,在下祖上与那轻云裳的主子家有些瓜葛。族中长辈也尝搭线,让在下见识帘中玄妙。如今听闻那店主要换别的营生,从此再不碰制衣生意,在下很是惋惜啊……”白裳裳着,果真扮上副痛心模样。 崔韫既在西境有生意,怕不会不知轻云裳关店的事,主动提了,或许还能套出他心中疑虑。 “竟是这样?崔某日前也曾听闻过,风风火火的轻云裳竟关了张,还很是不解。都是这个行当的,粗算算也能知道,轻云裳如今这势头,银钱上断不会少赚,怎么关就关呢?”崔韫那探究的神情更深了些。 果然如她所料,崔韫心中存着这样的疑惑,如今又知道她将铺子命名轻云裳,未必就不怀疑她的身份。 “大家族的事儿,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明白,一言以蔽之,不缺这条生财路……只是这样的牌面,弃便弃,在下也很是惋惜。所以才豁出颜面,请了原主示下,承下这名号。”白裳裳一面喝茶,一面淡淡着,仿佛真事。 “原来如此,那真是再好不过了,想来皓兄这铺子不必忧心生意了。”崔韫似信了她的话,满面的豁然开朗。 “也不尽然,都毕竟不是西境,轻云裳的名头未必好使,在下只是不忍它自此消声灭迹,好歹也存口生气。”白裳裳笑回道。 “主顾确是要重头积累,可好在行当中多少知道些,皓兄在市面上走动,报了轻云裳的名头,也能省些气力周旋。”崔韫着,很有些羡慕。 “竟有这样的好处?在下却是未尝知晓,多谢崔兄提点。初来乍到,门路皆不通,日后还要仰仗你帮衬着。”白裳裳着便抱拳致谢。 “好好,皓兄真是客气。能与轻云裳有瓜葛,在下面上也有光。”崔韫满是笑意。 “那这匾额崔兄莫要推辞了。”白裳裳赶紧见竿爬,趁势推了一把。 “蒙皓兄瞧得起,崔某若再多言,倒失了义气。”崔韫轻笑道。 着起了身,走到书案边,拿起笔挥洒一番,“轻云裳”三字便跃然纸上。 白裳裳立于一旁,看那很是潇洒的题字,颇为满意,赶忙揖手称赞道:“果然未寻错,崔兄墨宝真乃精品,再称意不过了。” “献丑了,皓兄不嫌弃便是。”崔韫一面谦虚客套,一面唤来店中伙计。 “将这幅字拿去前街洪掌柜铺里,定副鎏金牌匾,要气派。”崔韫兴冲冲交代道。 “这如何使得?舔着脸请了崔兄墨宝,怎好让你再破费……”白裳裳作势便要拦下来。 “你我之间,又何谈破费?再了,皓兄新铺开张乃是大喜,崔某无甚长物,这副匾额便算是贺礼吧。”崔韫言语中很是坚持。 白裳裳见拦不住,也便不好再多言,唯有揖手道谢:“那便多谢崔兄了……” “好好。”崔韫笑回道,似比她还高兴。 白裳裳目送那伙计心翼翼地托着字退了出去,又看了眼色,已近晌午。 “又叨扰了这半日,在下真是过意不去,不知崔兄今日可有空,赏脸与在下一道用午膳?”白裳裳想着请他顿美食,好歹算是谢意。 “今日真是不巧,崔某店里刚进了批新货,上家还等着我清点明白了好交割……”崔韫很有些为难。 “难怪崔兄方才在库房……既是如此,在下不好再耽搁你了。改日定要备上些好酒菜,聊表心意。”白裳裳着便站起身,揖手行了礼,便要告退。 崔韫依旧送她至店门,二人又一番辞别客套,才各自忙去了。 回到店里,白裳裳见也无事,交代了花蔷几句,便回了公主府。 刚一进明月楼,却见碧桃、春杏满面焦虑,见了她差点儿没哭出来。 “公主您总算回来了,再晚些,怕是要坏事儿了。”碧桃一面跪福,一面急急道。